“长三角”之行随感

柳池

长江三角洲北起通扬运河，南抵杭州湾，西至镇江，东到海岸，包括上海市、江苏省南部、浙江省北部以及邻近海域，是我国综合实力最强的区域。近些年来，长江三角洲经济圈突破“长三角”的地域概念，形成了苏浙沪皖区域经济一体化格局，奠定了中国最大经济圈的基础，为东部沿海其他区域和中西部地区经济发展起到了排头兵、领头雁的示范作用。

7月末至8月初为期一周，我们随同董事长一行8人来到疫情后经济社会快速恢复运转的长三角经济核心区，途经上海、杭州、苏州、南通、湖州、嘉兴、张家港、常熟、太仓等地，考察调研了阿里云、海康威视、朗诗控股、华数集团、百度智兰科技、兰德集团、钱江生化、中圣集团永兴热电、中粮面业（海宁）有限公司、嘉兴城市能源互联网展示中心、西门子公司常熟离散工业数字化企业示范线等。通过参观学习、考察调研、座谈分享，自己感受颇深，获益良多。

一、区域经济伦理的现代性转型、示范和引领

（一）企业间的相互协作与产业链间的相互啮合

生产、分工与协作本身，恰恰都是基于企业伦理而存在的，即满足上下游以及末端消费者的需求。不遵守法律、道德，不讲契约、规则，没有人文关怀和人性底线的脱离伦理根基的企业，其生产经营过程的价值蛊敝，本身是一种自我反噬，是对商业意义的摧毁，也是对生活意义的破坏（如三鹿）。在经济全球化的进程中，人们更多追求产业链和价值链的延伸与补充，区域微观经济的产业、业态以及商业、产品、经营形态是否健康是否可持续却往往被忽略，商业模式的生态系统被忽视。但是在“长三角”经济圈中，不论沪杭、沪宁、苏杭还是宁波、无锡等区域产业链的内生态环境，大多都能够利用区域经济底蕴，培育自己的发展潜力，提升自己的经济实力。在一小时经济圈中，产业链的逻辑明确、布局清晰，企业间交易流程简约、协作畅通无阻，为中西部地区做了良好的示范，成为商业生态链的榜样。

从中国的现实情况来看，对平等竞争市场的威胁一方面是对重要产业的垄断，另一方面是对市场的过度干预。而信息化产业的无边界创新恰恰为数字经济的发展和商业模式重塑提供了巨大的可能和诸多的机会。对于市场化企业而言，要在市场资源配置链条中赢得一席之地，要么靠低成本高能效，要么靠技术创新，当前中国市场已经从以人格化交换为主的“熟人市场”发展为以非人格化交换为主的“生人市场”，法治化、契约化、资信化的市场主体要求已经成为共识。在没有一个市场主体能够实现全产业链的现实环境中，就近市场与低成本交易为企业间互补互融创造了条件，也为区域市场生态链的优化提供了便利。

杭州之所以坚持不懈抓数字产业化，并成为数字经济核心技术策源地，我们先不论地方政府主导的大力发展人工智能、虚拟现实、区块链、量子技术等未来产业和培育万亿级数字经济产业集群的规划。单就阿里巴巴来讲，其达摩院成立不到一年，在国际顶级技术赛事上就获得了多项世界第一，并落地了多项研究成果，自主研发的AI芯片，性能达到同类产品的40倍；达摩院量子实验室更是研制出世界最强的量子电路模拟器“太章”，并在全球率先成功模拟了81比特40层作为基准的谷歌随机量子电路。在制造业方面，正泰新能源与阿里云ET工业大脑合作的AI质检，实现了单、多晶电池片EL缺陷的毫秒级自动判定。同样，阿里、海康威视、华数等企业之间也在不断推进数字技术的协同创新，在智慧园区、智慧社区、智慧金融、智慧能源管理等方面发挥各自的优势，相互借力相互赋能，走在了行业最前列。

（二）企业与社会相融共生

和全国其他广电行业一样，华数最早就是拉宽带、接网络、安装机顶盒，顺便做做广告。在融媒体时代下，华数看到数字化智慧化社会建设在杭州乃至浙江的重要机遇和商业风口，于是迅速重构传统业务模式，加速创新步伐，在数字化转型中不断赋能城市治理，在助推城市治理数字化现代化走向纵深过程中实现企业自身蜕变，成为全国同行业的领军者。

数字经济是杭州新旧动能转换的关键，在产业链强链补链的产业要素推动下，杭州坚定将全面实施数字经济作为“一号工程”，推动互联网、大数据、人工智能与实体经济深度融合，实现人产城、数产城的深度融合。具体来说就是实施“三化”：数字产业化、产业数字化和城市数字化。作为杭州数字经济的参与者，华数在城市数字化解决方案里，推出以“未来社区+乡村服务”为核心业务场景，充分运用互联网、大数据、AI、物联网等前沿科技，链接小区、社区、街道（区），实现信息互通、治安联防、便民服务等精细化管理，大力探索智慧社区、智慧交通、智慧教育、智慧医疗、智慧养老等模式，为政府和企业提供一揽子“数字解决方案”。

在“最多跑一次”改革中，华数自主研发的综合自助机拓展了分布范围、服务网点、可办事项等领域，实现百姓办事无时不可办、无处不可办；并在华数电视平台上线“居家办”，让越来越多人足不出户即可轻松办理社保、缴费等大小事项。和华数相类，阿里云不断构建基于用户端、企业端、政府端大数据平台，以在线公共服务的方式提供云计算及其数据处理能力。百度智能云在苏州区域和兰德集团、西门子等国内外知名企业合作，大力推进工业园区、工业互联网、低碳生产及能源综合利用等解决方案，顺应数字经济发展趋势，以数字科技创新为核心动力，推动生产方式、生活方式、治理方式发生根本性改变，为浙江数字化改革注入活力。

（三）企业与政府相互赋能

我们知道，人民当家作主的国家必然是民间社会自组织能力突出的有机体，放手让社群组织自行处理各种公共事务，才能真正形成丰富多彩的社会生活和生动活泼的政治、经济、文化格局。“长三角”一些县域经济体能够在多年前先行先试产业园区投资与运营、对外经济合作与交流，托管式对外招商引资等，这种“小政府大企业”的探索摒弃上世纪“市场社会主义”改革单向度向企业“放权让利”的企业改革弊端，将多年以前的“授权投资”“授权经营”承包模式彻底变成产权清晰的市场投资主体行为，由此，企业产权代理人的“内部人控制”问题不复存在。

在考察中，我们也从基层治理的微观层面看到“阳光政府”的改革动力。在理念和行动上，政府是服务型的政府，他们自称“店小二”“服务员”，倡导和践行“跑一次”便民服务要求。在临平区塘栖镇调研期间，一名北大毕业的年轻副镇长从前到后陪同考察，基本是随叫随到，有问必答。当然，他们也崇尚和践行契约化精神，对园区初创企业提供免费的或低价的生产厂房租赁服务，即孵化功能。但是提供了场地而不投资，那不客气，收回，即不下蛋就挪窝。他们对入园企业三年免税，成熟企业可以分期付税，出台各种扶持政策，但是出现违法违规生产经营，那也不客气，不但要补税还要追责。

政府管理企业化、商务活动契约化的改革取得了非常显著的成效。一方面，公务员市场化聘任制、政府顾问社会化选任制以及公务员薪酬差异化基本实现了区域全覆盖，企业“三项机制”“三项制度”改革首先在公务员系统得以落实落地。另一方面，包括阿里、华数、海康威视等在内的企业与地方政府相互成就、彼此赋能，共同推动“数智杭州”建设，实现多跨度应用场景数字化、智能化、平台化建设，在“数字浙江”改革中创新作为，用企业科技创新的实效推动社会经济持续健康发展。

二、理念、内涵和价值的输出、反馈与落地

（一）从方法论到标准再到方案评估

个人认为管理学大师彼得德鲁克最有名的三句话，第一句是：“无人能够左右变化，唯有走在变化之前。”第二句是：“管理是一种实践，其本质不在于‘知’而在于‘行’；其验证不在于逻辑，而在于成果；其唯一权威就是成就。”第三句是：“企业目标唯一有效的定义是创造顾客。”这三句话基本概括了一个企业从发展理念到发展内涵的沉淀，再到价值输出的过程，以及一个企业重点战略或者项目，从方法论到可评价的标准，再到具体方案的输出和落地。

从方法论的角度来看，因为方法论是一种以解决问题为目标的体系或者系统，所以在企业的战略选择、经营管理、生产运行、品牌建设等方面都必须从三个要点出发。一是以解决实际问题为导向，用接地气的话说就是立足实际、求真务实、实事求是，非常务实地求原理、抓本质，找准问题、分析问题，然后拿出问题的解决方案，它必然与一切虚头八脑的、不靠谱的论调相反。二是确保解决问题的系统性和体系化，而非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古人说：“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要明白导致问题的根源，分清解决问题的先后、主次、缓急，正所谓看得清、看得真，才能看得远。三是要用好解决问题的方法、技巧和工具。古人说：“君子生非异也，善假于物也。”毛泽东也说过：“我们不但要提出任务，而且要解决完成任务的方法问题。我们的任务是过河，但是没有桥或没有船就不能过。不解决桥或船的问题，过河就是一句空话。不解决方法问题，任务也只是瞎说一顿。”此行到嘉兴城市能源互联网展示中心调研国网区域公司所推行的“源网荷储”一体化示范项目，能看到他们在资源配置上的先天优势，这是许多只能构建小微园区微网的企业所比不了的。到兰德集团考察期间了解到，兰德集团四大业务板块最小的部分是物业管理，但其盈利的硬指标在于能源综合管理与服务，形成优势叠加，这些聪明的企业不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从制定标准实施标准的角度来讲，大到企业战略转型，小到企业项目管理、会议组织等，无不有标准指引。我觉得，幸福的企业都是一样的，不幸的企业各有各的不幸。“幸福的企业都是一样的”，意思是好的企业战略清晰、业务聚焦、管理规范，岗位权责明确、流程高效、操作精益，人员严管与厚爱结合、激励与约束并重，基本上做事情千篇一律，像极了德鲁克所说的“管理好的工厂总是单调乏味”。“不幸的企业各有各的不幸”，那么最大的不幸就是无序无标准。某种程度上讲，企业有秩序，企业成员就有更大自由。此行看到的中圣集团永兴热电，一百三十多公里的输热管线，热损失不到百分之一，用该企业负责人一句“地面雪不消，管线雪不化”来形容其标准，因此结余更多的时间和精力优化原料配比、工艺改进、管理提升等，中圣集团其他热能企业以其为标杆对标追标，形成精益生产精益管理向上向善的良好氛围，值得同行业学习。

从项目落地和评价的角度来说，即便提出的任务是正确的，道理讲得也很清楚，如果没有很好落实，也会变成“空话”。俗话说：“一分部署，九分落实。”有了目标，有了方向，最怕“一日暴，十日寒”。不坚持目标方向，不分解目标任务，不明确工作标准，即使有再多的“金点子”也无济于事。在湖州朗诗控股绿建研发基地，楼层窗户遮阳格栅的角度都是经过精确计算的，精细到窗户的组件及安装过程的密闭胶、透气胶的胶封与室内环境的变化检验等等，让人更加坚信“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此行到阿里达摩院参观，整个接待流程从迎接、引导、讲解、合影、座谈、就餐、送别，每一个环节都能看到人员职业化历练的素养，而这后面更为重要的是全流程的闭环管理要求，每一个要素都按项目化管理来对待，都有若干执行标准来支撑。

（二）从产品复利、能力叠加到管理升级

我们知道，一件产品被市场认可的过程并不是某一个或几个顾客的主观的或者客观的反馈就可以证明的。而是全息的或者半全息的沟通与反馈，哪怕只是统筹学意义上的样本抽检，得到真实信息的概率就会大一些。对批评意见反应冷淡，对改进意见视而不见，这是企业的自负和短视。事实上，倾听客户反馈，了解市场痛点，重塑产品功能，测试综合质效，验证创意信度，评估输出价值，满足实际需求，等等环节，没有对自我的否定及改进，以及否定之否定的优化，企业有再多再有创意的产品，也是不被市场所认可的产品。我们知道，国内诸多的剃须刀产品因为功能过多而干不过质量稳定、设计简易、功能精准的飞利浦，而诺基亚手机和柯达相机的后期转型已经不能赶上智能化时代的需求。此次调研，看到优秀的企业都在认真做正确的事，并把事情努力做实做细做精做优，落到具体产品上，则是对产品质量近乎疯狂的追求。不论朗诗控股的绿色建筑、低碳建筑，被动房改造，能源智慧管理方案，还是西门子全价值链研发、生产和精益AI制造的应用场景，都是用产品说话，以产品传播价值。

一般情况下，企业的品牌来源于团队品牌，团队品牌来源于产品品牌；一个企业的战略落地必然匹配相应的团队能力，如果团队能力与战略设计差距过大，那么战略执行上做再大努力也达不到预期。阿里研发人员约123500人，约占到全公司的51%，去年研发投入578亿元，约占全年收入的7%；华为研发人员近9万人，约占到全公司的45%，去年研发投入1427亿元，约占全年收入的22%（数字来源于网络）。这类科技型企业以创新为驱动，以科技为引擎，着眼于长远，不断打造与战略相匹配的可持续的团队能力和产品序列开发能力，积蓄厚实的潜在力量，形成能力不断叠加的“虹吸效应”。

当我们谈到管理升级的时候，我们知道好的企业有所为有所不为，好的管理务实高效；好的企业追求卓越，好的管理随时解决问题；好的企业关注成果和绩效，好的管理总是知行合一。因为与其坐而论道，不如起而行之；与其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与其改变别人，不如改变自己。正如德鲁克所言，去用人，别去改变人。我们要让听到炮火的人来参与决策。不论是阿里云、百度智能云，还是海康威视、朗绿科技等，平台化嵌套的项目化推进策略，解决问题的渠道都是兼容和互补的，随时随地解决问题，就是扫清前进路上的障碍。企业重在降低管理成本，提高管理效率（德鲁克对管理的定义）。而兰德和永兴的经理层基本清一色的85后、90后，都在用力地探索属于企业转型升级的最佳方式和路径。

（三）从能力与认知边界差异中寻求结构化整合

人们常说，能力大小取决于认知层次的深度，人只能赚到认知范围内的钱。一个企业也是一样，企业的认知决定着企业的能力边界。那么，如何扩大企业的认知边界呢？个人觉得首先要遵循事物的第一性原理，即事物的本质。比如，对于一个加工制造类企业而言，自动化、智能化或者数字化、智慧化对它是赋能而非决定性存在；对于一个快递企业来讲，物流必然是它的命脉。其次，要持续强化知识转化的能力。如果目标变成了“解决问题”，那么学习就变成了过程，知识就变成了解决问题的要素。认知的边界和能力的边界也由此而来。

当然，我们也要时刻牢记我们的宗旨，也就是企业成立的时候对企业的定位和愿景假设。“我”从哪里来、现在何方、将到哪里去，这既是一个企业的基本的哲学命题，也是企业伦理所依托的人文走向。以此反观企业的发展历程，时时提醒企业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当下做什么、当下不做什么，未来做什么、未来不做什么。当下的问题通过哪些路径和措施解决，回顾是为了展望，而做好当下才是硬道理。此次考察朗诗控股集团和兰德集团，企业主要负责人都多年持守其战略定力，不论做绿建还是做园区投资运营，即使有再好的地产开发机会，也坚持不碰房地产。他们不玩概念，不骛虚名，不急功近利，专心致志做好一件事。做正确的选择并付诸坚持和努力，把一件事情做透的精神，着实令人敬佩。

此外，对于市场化企业而言，在专心致志做好认知和能力范围内的事情的同时，也要紧跟时代形势，在业务协同化、平台化、服务化格局的构建中，通过协同化，在强链补链中选好自己的位置、叠加自身的优势；在平台化整合中，借用数字化、智能化、低碳化赋能主业、强化主业、升级主业，最终通过服务化载体和要素，满足个性化特殊化需求、实现差异化定制化服务。对于新能源企业，则要逐步通过智慧数字技术为新能源业务赋能，在新能源开发、能源托管服务、节能降耗服务、减排降碳服务、绿色能源交易等方面，疏浚上游、下沉末端，有序推进业务重构和优化，退出上游接续乏力、产品低端、下游交易无序的市场，重构企业最具竞争力的商业模式和体系，推动企业在双碳双控大趋势下脚踏实地、创新作为。

远见者稳进，稳健者远行。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企业亦如此，以行者的心胸与情怀，看到自己的渺小，也发现自己的光芒。正如华数集团前行的主张：时间的意义，被奋斗者赋予；发展的未来，被创造者点亮。

学无止境，思无端崖，随感记之。